关于进一步研究徽州文化的一点想法
作者: 郭因 文章来源：故园徽州 2007年
多年来，省里、黄山市、芜湖市等处几个研究徽州文化的摊子，做了不少工作，搞出了不少成果，堪可告慰世人，告慰徽州的列祖列宗。
但我们今天的徽州文化研究并不能使我们自己十分满意，不能使我们有足够的成就感。因为：
第一，我们在微观研究上还不能算很深入，比如，我们有谁在看完了胡适全集以及海内外学人研究胡适的全部资料之后去研究胡适呢？关于胡适与鲁迅的比较，国内外学人都发表过不少文章，我们中有谁进行过这样的研究呢？而至今就我所看到的有限资料而言，我觉得一位外国学者讲的胡、鲁比较的一句话，倒是使我最为印象深刻，他说的是：胡适创造了白话文学，而白话文学创造了鲁迅，一句话就敲定了胡、鲁二人在中国文学史、文化史上的地位与作用。
第二，我们在宏观研究上，在把徽州文化拎起来研究上做得很少。比如，我们有谁曾就徽州文化在中国文化史、安徽文化史上的地位与作用，曾就徽州文化与我国齐鲁文化、巴蜀文化等等地域文化的区别与联系，徽州文化与我省两淮文化、皖中文化的区别与联系作过深入研究呢？
我们的《徽州文化全书》的确是划时代的、前无古人的、里程碑式的，但全书不全，显而易见是缺了一本徽州文学，其实，徽州书法也是可以搞它一本的。徽州自然地理、自然资源最好也有专著列于其中。
我们做得更不够的是古为今用的研究，至于古为未来所用的研究，恐怕更未必有很多人曾予考虑。近两年，一些同志开始了徽州文化与和谐社会构建这一课题的研究，并有了一些成果，这实在是可喜的现象。
对于文化遗产，我们一直习惯于两分法：精华与糟粕。其实，这种两分法是很不科学的，就如我们不能把人只分为精英与坏蛋，不能把物只分为宝贝与废物。
我认为，无论是人是物是文化遗产都是可以分为很多层次的，而且随着时空等条件的变化，随着人们对于事物的认识的发展与演进，人们对于事物的定性还一定会前后有所不同，甚至有很大差异。比如五四时期的打倒孔家店，长期被认为绝对正确。可是现在人们已开始认识到，那时打倒孔家店实在是打错了对象，因为儒家有民本思想，对君权是主张抑制的。理该打倒的是韩家店与秦家店，因为法家力主扩张君权，而法家理论上最主要的代表是韩非子，实践最卖力最露骨的则是秦始皇。又比如，在大讲阶级斗争的时候，徽州文化中讲和谐的东西能被看作精华吗？朱熹、胡适这些人，能像今天这样去看待与评价吗？对于文化遗产，多层次的分法，多种多样的看待与作用，应该认为是更有利于古为今用，古为未来所用的。我们现在在许多国家出资创建孔子学院，就不仅是在搞古为今用，也在搞古为未来所用。因为，世界上不少学者认为，未来拯救人类、拯救地球，只能指靠中国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在他们看来，儒家主张天人合一，主张四海之内皆兄弟，主张民胞物与，仁民爱物，节用爱人，主张人人节制物质欲望，主张修、齐、治、平，内圣外王，主张天下大同等等思想观点，都显然有助于推动世界各国人民去克制物欲，珍惜自然资源，爱护生态环境，和平共处，友好合作，持续发展，共同繁荣；有助于和谐地球村的构建。而我们都知道，徽州文化中的程朱理学就正是孔孟儒学的完满体现与进一步发展。当然，对于儒学，对于孔子，也要一分为二，不能原套照搬。海外新儒家就主张把民主与科学吸收到儒学体系中来，搞新的内圣外王之道。对于徽州文化的研究，我们恐怕也该同样有一个开拓创新的态度。
我过去曾提出，现在想再次提出，徽州研究最好有一个长远的、分期实施的全面规划，由省内几个研究徽州文化的摊子，并联络省外的相关友军，分工而合作地进行。
这个长远的研究规划，还得紧贴现实，瞻望未来，能为现实服务，又能为未来服务。比如，研究徽商，如把徽商看作非常规致富也即非法致富的一个商帮，这种研究及其结论是显然不能为我们今天的提倡经商要讲诚信、要见利思义的现实服务的，也是与徽商实实在在的优良传统不相符合的，我们深知，历代徽商的绝大多数，都是靠茹苦含辛、勤劳节俭、货真价实、薄利多销、老少无欺、慢慢地富起来的。即使是红顶商人胡雪岩，他交接官府、得到了一些优惠条件，赚钱既多又快，但他交接的主要是当时一个比较好、比较有作为的大官左宗棠，而并非交接成克杰、胡长清……那样的人，而且他发财之后，是很肯办公益事业的，而不同于赖昌星那样只去建造专门用以腐蚀官员的红楼。
又有人批评徽商一般都是易于知足，小富即安，不求大发展，因此比起晋商、粤商、闽商来，较少绵延多少代的巨富，从而对社会发展的贡献不算大。我认为，对于一个不可再生的资源极其有限，人口却不断膨胀的地球来说，徽州人这种易于知足、小富即安、勤俭持家、细水长流、不想过奢侈生活的传统思想与习俗，正是我们主张合理开发、节约使用自然资源、大力保护生态环境的现代化建设所特别需要的，很符合科学发展观，很符合生态学观点，尤其符合人均资源甚少，环保压力极大的中国国情。因此，这种思想与习俗，不仅不该反对，而且还该大力提倡。这种思想与习俗如能在全世界普及，特别是如能在高生产、高消费的先进工业国家普及，大大减少他们对于资源的挥霍浪费，那将是对于全人类的一个极大贡献。
我一直认为，一个理想的人类社会，就应该是全人类友爱合作，按照人类的合理需要去计划生产与分配，就应该是人人都有小康的物质生活可过，而没有大的贫富差距；大家都根据自己的兴趣与条件，去努力追求精神生活的丰富，精神境界的提高。没有人在浪费自然资源与糟蹋自然环境。没有人想要压迫剥削侵略别人，这样的人类社会当然就会有真正的普遍而又持久的和谐。我们应该努力使目前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全球化朝着社会主义方向演进。我希望，我们对于徽州文化的研究有助于一个社会主义的和谐的人类社会的实现。
我已是一个八十开外的老头，水平本就不高，精力又日益衰退，考虑问题难以周密，说话也很难四平八稳，面面俱到，更无力去把自己的想法干出个实际结果来。讲点小小想法，也一定毛病很多，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备注：本文是郭因先生在2007年元月13日在第二届安徽省徽学会年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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