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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岭山 我的母亲
 

作者: 张脉泽 1991《徽州行》
 

     从山里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我曾经在内蒙古大草原度过了美好的青春岁月,在兵团的连队,在厂矿和机关,学习、工作、入党、提干,也走过了不少的祖国名山大川、江河湖海,结识了许多诚挚的首长、战友和同志。然而最使我难忘的还是我的故乡――绩溪岭山,我的母亲……

     母亲出生皖南歙县唐模的一位名医世家,外公和舅舅都是当地比较有名气的中医。母亲从小受到家庭的熏陶和教育,游弋在浩瀚的医学海洋里。她不仅通读了《名医内案》和《黄帝内经》、《医学金鉴》等中医和新安医学著述。还学习了不少天文、地理、历史知识,并给小学校教过珠算。后来成了副主任医师的姐姐,就是母亲新手教会的加减乘除。母亲通明大义,坚决反抗给她缠上象征封建礼教的裹脚。早在三十年代,在绩溪张秀莫、胡铭香先生举办的全县“天足”会上,母亲参加并号召反对缠足。呼吁姐妹们要大步走在新思想、新文化的道路上。母亲的这种做法,在当时传统观念旧思想旧文化程朱礼学束缚比较严重的徽州大山沟里头,确实需要有一番勇气。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新四军抗日将士活动在我的家乡一带,条件十分艰苦。母亲不顾危险,到根据地给新四军送医送药、曾出诊到东村的白虎顶山巅上,替受伤的战士治伤治病,使新四军抗日将士很受感动,建立了深厚的鱼水之情,被传为佳话。后来担任徽州地委领导的原新四军游击队长汪树芝同志,解放前夕经常送来《黄山报》给母亲看。并宣传革命道理。解放后也经常来看望我的母亲。1968年,在浩劫的折磨中,母亲已病重吐血,汪树芝同志还亲自来看望我的母亲,赞扬她在艰苦的战争年代,为革命所做的贡献。

     解放后,为了更好地服务于人民群众,母亲带头参加了联合诊所(后为公社医院),将自己的医疗技术,毫无保留地献给农村医疗卫生事业。其时,母亲年事已高,但好响应国家的号召,坚持学习西医理论,学习拉丁文、针灸,用于临床实践。采用中西医结合的办法,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特别是妇儿科,博得群众一致信誉。五十里方园,她成了求医的中心对象。我的家乡地处山区,村落散居,崇山峻岭,交通很不方便。母亲给人治病,往往要从这个山坳走到那个村庄,翻山越岭,一走就是好几十里地,有时候还要连续出诊这个山庄那时候个沟寨。母亲拄着捌棍,背着药箱,行走的崎岖的山道上。我问母亲:“您累不累?”母亲总是微笑的回答:“不累!”可是从母亲刻满皱纹的脸上所沁出来的汗珠,以及母亲那颤巍巍瘦弱得只有体重70斤的身躯,说不累是不大可能的。母亲的心里装着病人,装着岭山的乡亲们。家乡有人信鬼,她却经常深更半夜穿越坟堆;家乡的区蛇多,她也经常走过草地。便从没有意外惊吓。

     五十多岁高龄,母亲为了更及时方便地为病人解除疾苦,不怕摔倒跌坏身子,以惊人的毅力学会骑自行车,曲曲弯弯地骑行在故乡的山道。至今,仍历历在目。母亲骑着这辆自行车,含辛茹苦,为百姓送医送药,而万万没想到十几个春秋后,在文革中含冤受屈,受尽了人身折磨,一去,没有再回来……

     文革动乱时期,母亲平白无故地被加上许多“莫须有”罪名,遭受迫害。母亲多年整理出来的临床验方,也被毁之一炬。那烧去的可是母亲几十年的心血,是好怕命根子!母亲虽然内心痛苦万分,但也默默忍受了过来,依然不让分别在内蒙前线和上海部队工作的大哥、嫂和二哥、嫂为她的善后回家。而要他们安心工作,坚守在保卫祖国的岗位上。七○年初春,母亲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程,受尽折磨死去,死后留下遗言,是要儿子和儿媳妇们“相信党,相信毛主席,好好干革命,”不要因为她的死,工作受到影响,坚定跟党走革命道路的决心。这是出自一个七十高龄的,又是饱受“造反派”摧残的老人手笔,就可见她的心地如此坦然,信仰如何坚定了。

     一九八三年,绩溪县人民政府正式发文,为母亲平反昭雪。母亲的死,是无辜的,岭山的乡亲们和不少受过母亲治好病,微薄接济的人,追念着母亲的过去,为人善良、清白,辛劳的一生,流下眼泪……。

     受母亲的影响,我的大哥脉良、大姐婉霞和我的大侄女都走上医学道路,并且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大哥现在是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教授、眼科专家。他的不少医学论著被拍成电影,介绍到国外。并被推举为全国全军泪囊学协作组组长。大姐曾担任绩溪县保健站站长、付主任医师,获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大侄女是毕业于上海中医学院的研究生,现在专门从事医学科学研究,也很有造诣,不久前出访东瀛。年初我去看望大姐婉霞,她现已退休在家,还经常帮助人治病。不少病人说,四十年来从我大姐的身上,能看到我母亲的影子。我感到很惭愧,母亲曾经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教会我不少医学知识,并把不少外祖父传授给她的药方都传给了我。可我却辜负了母亲的一番苦心教诲,没能继承她的事业,而是远离家乡,与二哥所在的部队一起去了内蒙,屯垦戌边。在苏武牧羊茫茫草原一干就是十几年,最后干起了旅游服务这一行。我的外甥女小燕也未能象她的父母那样走医学道路,受聘在一家外资旅游企业工作。但我们都是遵循母亲的教诲,象她那样的胸怀,无论在任何工作岗位,任何时候,都努力去做一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民,道德高尚的人。母亲要我们“靠真本事吃饭”,成了我们数十口大家庭的共同教训。由于母亲的影响,我们兄弟四人,都没有烟酒嗜好。艰苦奋斗,勤俭为本。

     母亲在世日,曾传给我一副治疗小儿脐风的“小儿脐风丸”中医秘书,经临床实践证明非常有效。一九七八年全国科技大会期间,我将单方献给了大会,得到了大会赠送给我的一枚奖章。我认为只有国家富强,我们每一个家庭才会安居乐业,祖国的传统医学遗产才会发扬光大。呜呼!也以此聊慰母亲在天之灵。

     脉贤哥在他的所撰《绩溪志略》一文中写道:“五彩之雉”,集皖南山水之灵秀;又与“徽”同音、本善,美之意。清人赵继序有“大徽一经傍山通,度岭晓行去气中”诗句。我母亲便葬在岭山下,金川村的一个山岗上。山岗绿树成荫,曲径通幽,石桥下流水潺潺,卵石蔼蔼。千年藤萝,攀于桥墩之上,古朴自然。我的心中忽然升腾起高高的岭山,而激烈的思绪又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驰骋:岭山,我的母亲!是您哺育和造就了我们这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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